或许是太愚钝的关系,一直以来,我都不太懂茶。对于茶的茫然无知,让我遗憾不已,于是便常常独坐、浅酌,想要找出一丝藏在茶中的真味。
茶,是越喝越清醒的东西。它不像酒,可以醉,可以昏睡,可以“醉乡广大人间小”式的暂时逃匿。
人在独处之时,最容易回忆往事,而回忆常引来追悔或者惆怅,沉淀心底的尘埃就这样被轻轻搅动,轻轻翻腾,或许,心也跟着微微酸疼。此时,酒就成了麻醉的止痛药,而茶却是苦口的良药。
越喝越清醒的茶,让我认认真真地看清楚,是也好,非也罢,往昔万般已然如此,我无法更改,也无可逃避。若是怀念,最好以茶代酒遥敬往昔;若是追悔,正好从此做得更佳。它让我守住这双心目慧眼,将之洗得清澈透亮、一尘不染,好好看着这纷扰的世间。
偶尔,我会想,我于月夜下独酌的这壶清茶,是否与李白当年月下独酌的那壶酒是同一化身?
花间一壶酒,独酌无相亲。
举杯邀明月,对影成三人。
月既不解饮,影徒随我身。
暂伴月将影,行乐须及春。
我歌月徘徊,我舞影零乱。
醒时同交欢,醉后各分散。
永结无情游,相期邈云汉。
他在月下独酌,邀明月对饮,与身影共舞。以诗仙之疏狂浪漫,竟也难掩人生中的落寞寂寥,这让我不禁感到惋惜。
有人说,独处的状态是难得的高贵,而孤寂,是人生的常态。
于是我想,李白将自己孤单了、寂寞了,或许只是因为,他喝的是酒,而不是茶。如果,当年的月下是一壶清茶,这《月下独酌》便是另一番境界了。
我突然觉出喝茶的趣味来了,沉浸其中,独自回味,豁然开朗之后,便是月明风清。
经书果然说得对,“应观法界性,一切唯心造”。喝茶时,你想到或不想到,想到很多或很少,其实都无关紧要,因为结果是一样的,真正的意义是这个过程:一切都在于你的心,一切都幻化于你的心。它就是一个自己与自己较量的过程,心动即降伏其心,意动即灭除其意,看看谁先动,谁不动,但最后全都一起归于寂灭。然后,看山还是山,这世间还是这世间,我还是我却又不再是我。
这似乎有一点点“禅”的感觉了吧?不过,在修行者的眼里,恐怕这又是痴人梦语了:喝茶便是喝茶,哪里来的这般妄念,还不快打煞了去?
专注于喝茶,当下便只有这杯茶,眼中,心中,除却这杯茶,别无其他。